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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建德看着这个才几天不见，却感觉要消瘦了一些的孙子。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一片平静。
只是那个平静之下，还有几分得意，几分挑衅。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卫司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回答。身体站在客厅前不动：“有事吗？”
“当然有事。”
卫建德不知道卫司爵这次去国外的目的。不过大概也明白，想着从国外融资回来，解决眼前卫家的困难。
他倒是想得好，不过他也忘记了。现在卫家，可是他说了算。
“你现在急着离开，是想去救程瑾萱？”
卫司爵拧眉，目光在自己的屋子里扫了一圈。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个爵世皇庭也如老宅一般，大事小事都让卫建德弄得一清二楚了。
他这回来还没多久呢，卫建德就找上来了。要说这屋子里没有卫建德的人，他还真不信了。
“我建议你先慢一点。”
在管家的搀扶下，卫建德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管家一眼。
“老卫，把东西给他看看。”
什么东西？卫司爵拧眉，看着管家让人拿出了笔记本，又看着笔记本打开之后，屏幕上出现的画面。
程瑾萱跟宋霏霏起了争执，然后手一抬就将宋霏霏推下了楼梯？
卫司爵之前只是想去找程瑾萱先了解一下情况，可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他很了解程瑾萱，就算不敢说百分之百。可是百分之九十却是有的。
程瑾萱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这个角度看来十分有问题。他几乎已经不用去问程瑾萱了。
想来是他跟宋霏霏起了争执，然后宋霏霏不甘心想要去拉她，被程瑾萱一把挥开——
他的推测是这样，可是屏幕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目光倏地扫向了卫建德。他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拿出来，想做什么，不言自明。
“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急着去救程瑾萱了吧？”
“你什么意思？”卫司爵站着不动，目光看着眼前的人：“这件事情是你弄出来的？”
“你太高看我了。”卫建德冷笑：“这件事情，可是程瑾萱自己折腾出来的。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那天程瑾萱跟宋霏霏起争执的事，对方并没有想着将程瑾萱告上法庭。
毕竟现在姜家跟宋家都有自己的麻烦事，哪有空去料理一个程瑾萱？
不过卫建德一直不喜欢程瑾萱，总想着找个机会，把这个女人从卫司爵身边弄走。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尤其是在调取了那一段监控之后。就更觉得这简直是上天送上门的一个绝好的机会，绝好的权柄。
不要意外为什么不会有其它的监控。达源商场这个项目，卫氏投入的资金超过了百分之六十，占有大半的股权。
把监控弄成自己想要的画面，再把不想干的监控收拾干净。这种事情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
更不要说卫司爵前几天不在深城，就算是在。以卫建德的能力，想让调一下监控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了。
揭发程瑾萱的人是卫建德，让程瑾萱去坐牢的人也是卫建德。
而现在，想要证明程瑾萱无罪，除了躺在*上昏迷不醒的宋霏霏，也就只有他手上有证据了。
当然以宋霏霏跟程瑾萱的恩怨，只怕她就算是醒了，也不会替程瑾萱作证。
那么也就是说只有他可以证明程瑾萱的无辜。只有他卫建德。
而现在如果卫司爵是个聪明人，想让程瑾萱无事的话，就只能听他的。
卫司爵冷着一张脸看着卫建德，这个人是他的爷爷，是他的亲人，按说是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近的人之一。
可是从小到大，他跟卫建德都不亲近。卫建德也不会跟任何一个孩子亲近。
不说他那三个养在身边的儿子，卫弘宇，卫弘安，卫弘远。就算卫弘宇跟卫弘安的三个儿子，卫建德的孙子好了。
当时因为他们想了阴招惹到了卫司爵，偏偏手段又太过拙劣，引得卫建德大怒。
急怒之下，不理会卫弘宇卫弘安两兄弟的求情，把卫司夜，卫司毅，还有卫司楷三个人都打发到其它城市去了。
卫建德恼恨的不是他们对他动手，而是恼恨他们的手段太低，没有斗到他，却反而暴露了行迹。
卫家一惯的家规就是强者为王。只有你是强者，才可以在这个家庭生存下去。
卫司夜几个人斗不过卫司爵，就说明了没本事，既然没有本事，就先去其它地方练了本事再来。
也是因为这样，才让卫司爵变成了卫弘安两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没有谁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孩子输给别人家的孩子。
卫弘安两兄弟这几年动作不断，就是想着将卫司爵弄倒。偏偏卫建德护着他。认定了他当继承人。
可是现在卫建德也不站在他这一边了，卫司爵的处境实在是很艰难。内忧外患，困难重重。
卫建德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要让卫司爵知道，卫家还是他说了算。卫司爵如果是一个聪明的人，就只能听他的。
这一点，他明白，卫司爵也明白。
天气已经渐热。站在客厅里的人，却能在两爷孙对峙中，感觉到阵阵凉意。
尤其是卫南，是卫家挑选出来，一力培训出来的。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忠于卫司爵。
他也知道卫司爵现在是什么处境，看卫建德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爷子怕是故意的把这事闹大，就是为了让卫司爵向他低头，服软。
卫南都懂的道理，卫司爵又怎么会不懂？他轻轻的挑眉，目光看着眼前的卫建德，神情有明显的嘲讽。
“条件？”
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他的上道，卫建德很满意，
“娶连涵语。”
“不可能。”
就这一个条件，卫司爵绝对不会同意，也不会答应。
冷笑，卫建德看着卫司爵脸上的倔强，不可不认，这个孩子真的是最像他又最不像他的一个。
他有手段，有心计，有谋略。可是他还有的是固执。
固执的不听他的话，固执的要走一条自己的路。可是他现在会让他知道，这一条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粉身碎骨，还又一无所得。
卫建德相信卫司爵是聪明人，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更知道怎么选择。
“不可能？先说卫氏吧。你惹出那么大麻烦，几百亿的资金缺口，你以为那么容易解决？”
卫建德不信他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他是要说清楚：“你要是肯听我的，跟连家联姻，连志开答应了我，会将这一笔钱当成是连涵语的嫁妆。几百亿，卫司爵，你自己也可以想一下，以程家现在的状态，有没有可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卫司爵蹙眉，并不应声。他不需要，也不想借助外力。卫氏有问题，那就砍掉那个计划好了。
反而管仲伟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要让他就此妥协，绝对不能。
“你就算是为替卫氏考虑，也替程瑾萱考虑考虑吧？”卫建德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笑一声：“我可是查过了，以程瑾萱当时下的手，三年以上的牢狱之灾她是免不掉的。你以为，你能等她三年？”
卫司爵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三年？他怎么不能等？
卫建德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打算，鼻端发出一声冷哼：“你能等，那么程瑾萱呢？她也能等吗？”
卫司爵脸色微变，卫建德嗤笑：“我不要多算，我就算三年好了。程瑾萱坐上三年牢出来，会变成什么样？你确定，你要放任她去坐牢？”
一时间，卫司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他的脸色越难看，卫建德就越得意。
他已经老了，卫家这艘大船确实是需要换个舵手了。可是一个合格的掌舵人，绝对不能过分重情。
本来卫司爵是他培养出来的，最好的继承人。却不想他为了一个女人昏了头。
这绝对不是卫建德想要看到的，更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一定要让卫司爵明白，一切掌握在谁的手中。
他脸上的得意，笃定，太过明显。卫司爵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夜晚，他亲眼看着卫建德——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他极力克制自己内心想要将这样的笑脸打掉的冲动。
卫司爵盯着卫建德的脸半晌，突然就笑了。那个笑很淡，很淡，却是嘲讽的意味十足。
“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赢定了？”
脚步向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建德已经布满皱纹的脸。
“你是不是以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一定要听你的了？”
“你是不是又觉得，你现在把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中，我已经不能反抗了？”
连着三句反问让卫建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卫司爵，不信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机会可以翻盘？
“是。我确实不想让程瑾萱坐牢。不过，就算是三年，我相信我也能等。我也相信，她也能等。”
“是。我是想得到卫家，但是，我有能力得到卫家，就表示我也有能力创造出另一个卫家来。”
“所以——”
卫司爵站直了身体，高大颀长的身形此时流露出来的气势就连卫建德都为之一震。
“爷爷，我不会听你的。我不会去娶你安排的女人，也不会放弃程瑾萱。随你想怎么样。我奉陪。”
扔下这句，卫司爵再不看卫建德的脸色，转身离开了。
卫南看看卫建德，又看看卫管家，最后快速的跟在了卫司爵的身后。
卫建德看着卫司爵就这样走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都咽不下这口气。
身体往后倒，管家见状大惊，快速的扶着他的身体，不断的拍着他的胸口。
“药，药——”
卫建德叫了起来，管家第一时间去给他拿药。想着这对爷孙之间的恩怨，一时又有些叹息。
……
卫司爵脸上的笃定只维持到出了门。外面的热风一吹，他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难看。
卫建德，好。真的好。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卫建德会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实施这样的计策。
当然，这件事情确实不可能是他故意整出来的，但绝对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跟借口。
卫司爵闭了闭眼睛，几个深呼吸才将胸臆之间的那阵气闷给压了下去。
“爵少？”卫南向前一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卫司爵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吧，我们现在去警局看看她。”
这个她是谁已经不用明说了，卫南自然是清楚的。略一点头，就让人将车子开过来，一起向着警局去了。
……
程瑾萱几乎有些绝望了。为什么卫司爵还没有收到信息？为什么——
心思一转，她倒是记起来现在卫司爵还在国外，不知道深城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内心可以为卫司爵开脱，可是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她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心头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才在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监舍的声音。这么晚了，竟然有人来看她？
程瑾萱心头一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卫司爵。
在外面会客的地方，真如程瑾萱所想，来的人真的是卫司爵。
不光是他，还有卫南，还有周律师。看到周律师，程瑾萱脸色稍稍收敛了一些，激动的神情还在，却多少平静了下来。
目光看着卫司爵，她几乎有冲动上前去握他的手，或者是投进他怀里。
只是她到底没有这样做。身边有人盯着，她只好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卫司爵的目光满是热切。
“司爵？”
“恩。”卫司爵应了一声，转过脸看了周律师一眼。
他相当有眼色的起身然后离开了。他走了，卫南自然不会久留。而原来在边上看着的警员也跟着不见了。
会客室的人一清场，程瑾萱就忍不住了。她起身奔入了卫司爵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卫司爵也反手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很用力。那放在她腰上的手，几乎要将她圈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明明才几天不见面，可是两个人都感觉，这分开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程瑾萱的鼻尖泛酸，有一瞬间，竟然有想落泪的冲动。她很委屈，是真的委屈。
她想哭，只是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
卫司爵回来了人，他回来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相信她，相信她没有去害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宽慰的了。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开心的了。
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这狭窄的会客室都不是警局，好像是外面的广阔天地。
“瑾萱。瑾萱。”
怎么办呢？瑾萱？这么多的问题，这么多的麻烦，这么混乱的局面。就算是我，就算我是卫司爵，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要怎么办呢？瑾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卫司爵不是没有叫过程瑾萱的名字，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他叫他的名字时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
程瑾萱偎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心跳。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激动，颤抖。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她，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沉，为难，纠结与苦涩。
“司爵，我想你。”
从来没有这样发狂，发疯一般的想过一个人。从来没有。
哪怕是曾经在她少女时代萌动惷心的姜浩泽，也不曾让她有过这样的思念。
“司爵，我很想很想你。”
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只换来卫司爵更加用力的拥抱。
不需要说更多，也不用表示更多，只是这一句，就足以让程瑾萱明白他对她也是一样的心情了。
直到两个人觉得抱够了。卫司爵才微微松开手。拉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程瑾萱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卫司爵，脸上浮起几分红云。
在看守所呆了两天，她看起来其实是有些狼狈的。发丝有些凌乱，衣服也已经穿了三天了。
这三天她甚至没办法洗澡，这对爱干净的她来说绝对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却是这样狼狈的出现在了卫司爵的面前，女为悦己者容。
没有女人不希望自己在另一半面前是光彩照人，又鲜亮无比的。可是卫司爵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狼狈与难堪。
他看自己的眼神，跟过去一样。程瑾萱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激动的情绪退去之时，刚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也再一次浮上来了。
周律师出现，卫南出现，却都又出去了，看守的警员也退了出去，特意留给他们时间跟空间。
表面上看好像是卫司爵来了带来了便利，却也透露出另一层消息。
想到那个意思，程瑾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卫司爵。
“你——”
卫司爵是何等聪明的人，只是看她的脸色，就明白她一定是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一时脸色有些阴沉。
程瑾萱的唇抿得紧紧的，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没办法保释我，是不是？”
卫司爵沉默，那个视频角度太刁钻。警方掌握的证据跟现在的情况对程瑾萱太不利。
更不要说现在还有卫建德在上头压着，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不能把程瑾萱保释出去。
程瑾萱刚才脸上的激动已经平复了，失落也只是一时，她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卫司爵。
“你，你知道我没有的。是吧？”
对上她眼中的期待，卫司爵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程瑾萱轻轻的点头，神情带着几分轻柔，突然就笑了出声：“谢谢你。”
神情疲惫，姿容憔悴。但是这个时候的程瑾萱还在强扯着嘴角露出笑意来安慰他。
卫司爵只觉得心脏那里像是被一只手揪住一般，让他十分不舒服。
“不要谢我，我现在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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