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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沈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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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过来商议的人都不愚蠢,苏秀曼……苏夫人在卫长嬴这年纪时,本宗嫡支是个什么情况?沈宣兄弟的父母早逝,苏夫人过门未久,上头没有长辈做主,下头没有年长的子嗣撑腰!

    而且沈宣兄弟仅得两人,叔父倒是有一群,叔父家的堂兄弟就更多了……

    那种情况下,连沈宣这个阀主之位都不太稳固,更不要说苏夫人了!

    但现在沈宣早已坐稳了阀主之位不说,与沈宙两个膝下足有八子!他大力栽培的沈藏锋又确实才貌双全有勇有谋、从出身到个人才干到同辈里的威望都足以让整个族里的人都闭嘴!

    之前有人说沈藏锋到西凉是来捞功劳的,可谁不知道那份功劳、包括如今说好了让顾夕年三人分的这份功劳也都是沈藏锋一手炮制出来的?

    沈藏锋现在在族里的地位,可比他的父亲沈宣在他这年岁时稳得多。而且沈宣因为父母早逝,无人扶持,他可不一样……他有父母、叔父不遗余力的栽培呢!作为他的妻子,卫长嬴怎么可能像年轻时候的苏秀曼那样小心翼翼?

    何况卫长嬴虽然跟婆婆苏秀曼一样出身阀阅,但两人的娘家人也有所不同:苏家的阀主苏屏展,不能说他不疼女儿,但在苏屏展眼里,他最看重的还是苏家的儿孙。女儿女婿落了困难的境地,苏屏展不会不帮,但帮之前他也要计算好了,若不能给出足够的代价,苏屏展的帮助绝对不会赔上苏家的好处——这几代以来,苏家向来都是不声不响过日子,对于同为阀阅的沈氏族人来说威胁力自是不足。

    倒不是说苏屏展对女儿不够好,这本来也是正常的对待已嫁之女的态度。而瑞羽堂却因为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因为子嗣上的遗憾,把嫡出血脉看得非常之重。哪怕卫长嬴已经出了阁,在宋老夫人婆婆媳眼里,她依旧在瑞羽堂竭尽所能的庇护之下!

    最要命的还是卫郑鸿痊愈有望,这位卫大老爷身体一好,卫长风的前途立刻稳固如山!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太腾得出手来襄助卫长嬴了!这还是如今,卫郑鸿还在痊愈之中,痊愈之后也需要时间来入仕,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得看着他点儿……过上几年卫郑鸿不需要母亲与妻子太上心了,他的独子卫长风又有祖父跟父亲两个教诲,闲下来的宋老夫人与宋夫人没准儿会一门心思的盯着唯一的嫡亲女孩子卫长嬴。

    按着沈氏族人对宋老夫人与宋夫人的了解,这两位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存在,没事都能折腾出来事情呢,更不要说敢给卫长嬴找麻烦的了。

    ……何况苏夫人的母亲邓老夫人性情和善,没什么城府,论到襄助女儿女婿以及为女儿女婿扫平障碍,十个邓老夫人加起来,也不如阀阅中人都暗自忌惮、私下里公认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宋老夫人一根手指儿。

    想到当年卫焕拉拔沈宣兄弟时,宋老夫人从旁协助丈夫,谈笑之间把沈家如今的诸耆老以及已经过世的好几位长者都压制得不敢轻言的场景……众人都觉得拿卫长嬴跟苏秀曼比的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年苏秀曼在卫长嬴这个

    年纪时,嫡支子弟年少单薄且有式微之相、意图夺取阀主之位的族人倒是个个子嗣兴旺老谋深算!

    结果这样都输了,眼睁睁看着沈宣兄弟一路披荆斩棘的坐稳阀主之位。更何况现在这卫氏怎么论都比苏秀曼更加的得天独厚!这句话一说,不是在预兆着他们更加必输无疑嘛!

    念着族人的面子,半晌才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声敷衍。拿苏夫人跟卫长嬴比的话就被抛了开去,一人重提前话,道:“如今要商议的,不是这卫氏作为太过张扬,横竖她事情都做出来了……而是我们要怎么做?”

    这么一问,场中就沉寂下去——怎么做?若是什么都不做呢,今儿个聚集到这里却又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私下里数落一番卫氏的做派太过跋扈骄横有失妇德?要是如此,纵然没人指着他们的鼻子嘲笑他们怯懦,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若是做点什么呢……现下这一位少夫人有手段有后台有名份,所作所为虽然让他们不痛快,然而偏又样样都在规矩之内!你想对她发难都难!之前说过她的耆老不是有例子在那儿了吗?

    最重要的是,纵然要做点什么,那谁带头?

    这卫氏才到西凉城时,老仆沈庭树才为沈楚夫妇问了一句就被她打发不用了……可别步沈庭树后尘,给她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一只猴才好……

    因此私下相聚的众人商议来商议去,都没什么结果,只得胡乱凑了几个虚无缥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做的主意,算是下了台。事情议毕,众人还归各家,内中有一人名沈东来,是沈熏之子,他回到家中,先至上房拜见父亲。

    沈熏知道儿子回来了,就打发了左右,单独等着他上堂拜见毕,便缓抚长须,问道:“如何?”

    “没什么意思。”沈熏膝下不过三子,沈东来是次子也是嫡子,如今年是二十七,膝下虽然已有两三个子女了,因为霍老夫人的宠爱,还是很有些纨绔习性。他在父亲跟前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先呷了口茶水,才道,“照孩儿先前说的,这样的邀约往后不去也罢。”

    沈熏也不计较儿子这似乎有些顶撞与不满的话,笑着道:“你都不去,怎么知道往后不去也罢呢?”

    “卫氏一介女流,正当年少,却试图挟势凌驾我等之上,手段还那样凌厉,任谁心里能痛快?”沈东来端着茶碗,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只是不痛快归不痛快,阀主都没说这个媳妇不好,谁能越过阀主去多什么嘴?谁不知道阀主嘴上不说,心里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得很!只是各房当年见机得快,及时低了头,同为一族,叫他不好意思下手罢了!

    “再者这卫氏还是瑞羽堂那一位宋老夫人的心肝宝贝——现下卫郑鸿即将痊愈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瑞羽堂嫡长房的地位说是稳固如山也不差什么,宋老夫人不必为嫡子嫡孙忧虑,没准就会把目光投到西凉来了……族里几位叔伯当年就惧怕那位老夫人,这会聚集起来,要名份没名份,要势力没势力,要计谋……嘿嘿,大势所趋,岂是区区计策可改?这种邀约

    ,去了也就是聚在一起听他们一起把那卫氏骂上一顿,尔后不咸不淡的散场罢了,父亲您说有什么意思?所以孩儿之前就讲了没必要去的。”

    “话不能这样说,到底是同族,他们既然请了,咱们这一房不去人,那边必然怀恨在心啊!”沈熏淡笑着道,“横竖你去了也不过敷衍一下,你如今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闲着不也是闲着?”

    沈东来哂道:“若是赏花踏雪的,正如父亲所言,孩儿在家里也是闲着,出去转转也好。奈何,那卫氏一句要选近身伺候的大小使女,族里的家生子们如今都是可着劲儿的讨好她!这些人虽然是给咱们家世代为奴的,然而年代久远下来,盘根错节的其势也不可小觑!恐怕这会已经在给那卫氏禀告今日之聚了,看那卫氏的行事,偶有怀柔,大抵都是粗暴直接,只怕今儿个聚到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横竖咱们族里人多,她不怕没有趁手的人能用。”

    沈熏却笑着道:“这不是正好吗?家生子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哪里有你探听来的可靠?”

    “啊?”沈东来一怔。

    沈熏进一步提点道:“一会你就去明沛堂,就说我头疼,想仗着几分老脸,请小神医随便取点什么药丸……顺便把今儿个你们聚议之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给那卫氏交代了,自有你的好处。”

    “父亲这话说的可是不大妥当。”沈东来虽然之前对今儿个的聚议感到不满和无趣,此刻却也不赞成沈熏说的告密,一拂袖道,“终究都是同族,虽然孩儿认为他们只是在做无用功——阀主不倒,沈藏锋难以出事,那卫氏妻以夫贵,地位难以摇动!族人纵然有怨言,但也对她做不了什么!但孩儿纵然虑她会为今日之事为难咱们这一房,却也不至于因此怕到了要去主动告密的地步!”

    沈熏微笑着道:“什么叫做主动告密?这意思可也是卫氏那边的意思!你最多算是应诺而去罢了。”

    “什么?”沈东来一怔,更意外了。

    就见老父缓抚长须,微笑而笃定的道:“正是如此,你也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难道一辈子都歇在家里坐吃山空么?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又是卫氏那边主动透露……不然你以为今早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过去走这一遭?正月里时那边就吐了口风,我只愁着没什么机会表这份心呐!天幸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沈东来愣了片刻,道:“可是出卖族人,这名声……”

    “支持明沛堂算什么出卖?”沈熏笑骂他,“西凉沈氏,还有比本宗嫡支更能称得上沈氏的人么?族人跟暂掌明沛堂的媳妇闹了分歧,咱们从中斡旋免得他们误会更大,这叫明察秋毫为族中和睦计才对!”

    被老父提醒,沈东来也暗松了口气,确实,沈氏内斗,斗来斗去,倒向哪一派,那都是族里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出卖不出卖。但他向来吃喝玩乐不管事,乍然听说有了进身的机会,反倒迟疑起来,踟躇道:“就算这样不是出卖,但今日聚议的族人……恐怕往后也不好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