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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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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兄此去江南,山高路远,望多加珍重。”宣诚很是真诚的举了酒杯,目光中隐有一丝得复杂。他与林如海年岁差不多,平常来往时,自认为才学并不弱于他,却不想人家已得皇帝重用,自己却依然只是个世子,平日除了读书、习武,竞是半点差事也没有,天天就这么闲着。不由得他不五味杂阵,心思浮动。

    说实话林如海对这个妹夫感观很平常,不过他们也算天然的同盟,平日里相处起来到和睦。他微笑着举杯“借妹婿吉言。”

    两人推杯换盏,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大套闲话,还好喝的都是甜米酒,才不至于醉了。林如海对宣诚这种说正事之前,先开篇闲聊个半个小时的习惯,真是要多鄙视就有多鄙视。可人家宣诚就是能耐,跟你扯家常,让你以为人家就是来聊闲篇儿的,跟他要说的正事半点也不搭边儿,让人不佩服都不成。

    “呵呵,妹婿有事便直说吧。”林如海被老婆逼着,也有话要教育宣诚呢。他快点把他的事儿说完,自己也好完成老婆大人的交待。

    宣诚的笑容一僵,随即若无其事执壶给林如海倒酒“舅兄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便直言了。”

    “请。”

    “我一直很仰慕袁先生,奈何自知资质鲁钝,不敢求拜于先生门下,只愿偶尔聆听教诲,所余愿足矣。”宣诚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的泛红。

    林如海愣了一下,也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什么,先生说要随我去江南。”所以,你们想通过袁老头来搭上萧谨,是行不通了。在封后和册立国之储者的大事前,林如海由翰林院入职督察院,做了江南道的掌印监察御史,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不过。侍读、侍讲学士虽是清贵之职,又常侍于皇帝御前,却并无实权。而大夏的都察院下设十五道监察御史,皆为正七品官职,足有一百多人。分区掌管监察,大事奏裁,小事主断,官位虽不高,但权势颇重。掌印监察御史,是这些监察御史的长官。掌本道印信和主持事务,最初以河南、江南、浙江、山东、山西、陕西六道为掌印道,到了启祥帝时。十五道皆设掌印御史。

    林如海正是江南道的掌印御史,启祥帝还给了他直接审判行政官员之权利,也就是说,江南一道。除了总督、巡院之外,其余江南各级官员皆可直接审判。

    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戴博也是出自袁诤门下,林如海的师兄。林如海到职那日,见过各级长官之后,戴博意味深长的说:“如海如此年轻,却已身负重任,真令吾辈汗颜啊。”

    林如海一愣。随即拱手道:“在下学疏识浅,不令圣人如此看重,心正惶恐得很。”

    “呵呵,如海若有不决之事,可来问我。”戴博决对是个心明眼亮之人,之前还对皇帝要立后、册太子之事有所迟疑,一见林如海入了都察院,直接掌了江南道,他心里就有数了,太子必是宁王萧谨。

    满天下的人都知道萧谨与林如海入日拜师,老婆为闺中好友,两家是通家之好,独子与宁王世子自小一起长大,最近两年更是常常被启祥帝带在身边,待遇甚至超过许多皇孙。在这个时候,给他换了地方,分明就是给太子在江南插入一个自己人。

    江南乃赋税重地,每一任新君上位,最先想控制的地方也是江南。可是说,只要江南不乱,天下便安稳十之七八。这么重要的地方,历任总督、巡院皆是圣人的心腹,怎么可能送个跟皇子特别亲近的人去做掌印监察御史?唉,圣人这是要给新君铺路了。

    说起来,朝廷里就没有蠢人,戴博能想到的,自然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宁王萧谨早在林如海换岗的第一天,就带着家小过府道贺。

    两人坐于书房,同时端茶就口,慢慢品着,却谁都没有先说话。好半天过后,林如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率先打破了沉默:“圣人的意思,想必你也看出来的,这是让我给你打前锋去了。”

    萧谨的神色很是复杂,修长的手指摩擦着茶盏,迟疑道:“我,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有毛不敢相信的?封后诏书已下,圣人还能反悔不成?”林如海扬眉笑道。在他看来,启详帝这老头挺好面子的,一般下了旨就不会改。反之,若是没下旨,他的话就特别的不靠谱。

    自己亲妈能当上皇后,萧谨也是很高兴的,他慢慢绽开一个温和的笑“母妃苦熬了半辈子,如今才算出头了。”

    林如海:“呵呵。”从她入宫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了,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后,依然很悲催。可这话他不能跟萧谨说,只能呵呵笑了一声。

    “此去江南,你要小心甄家。”萧谨轻击桌案,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话来。

    林如海正拿块鸳鸯酥在吃,倒不出嘴来,只好在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萧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齐王前年纳的侧室便是甄家的女儿,听说颇受宠爱,先后生下两个儿子。要知道,齐王嫡妃并无嫡子,还于去岁一病而亡。”萧谨对甄家真是特别的没有好感,先是他,再是鲁王,这回又是齐王,各家王府里有甄氏女的就有三家,其余的也都或多或少的跟甄家有些关系。靠,这是显摆他们家女儿多么?他所有有不满明晃晃的在脸上写着,一点也不避讳。

    林如海好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喷笑道:“人家如huā似玉、知书达理的女儿都委屈的给你当了侧室,你还不喜欢,天天冷着人家。还能怪人家换个人投资!说不定,甄家还可惜呢,白在你身上浪费个好闺女。”

    萧谨冷着脸:“当爷稀罕么!”

    “不过……”他严肃的表情“甄家在江南盘距江南多年,势力不容小瞧,你此次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着了人家的道儿。”

    林如海点了点头“放心吧。”

    后宅里,崔氏十分的舍不得贾敏:“你们这一去,不定得几年才能回来。”

    “放心,我会常常写信的。”贾敏笑道。

    “唉。这几年多亏了你常常开解我,否则我和我们王爷也不会这么好。”崔氏叹了口气,萧谨在朝中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心情自然不会太好,神情不免阴郁,让她心里发怵。再加上鲁王、齐王真是手段尽出。美人计这么好用的招数怎么可能舍下。有两次,宁王都已经入坑了,还有一次跟崔氏吵了一架。崔氏真是憋屈死了。眼看着小妖精得意,内伤得很。若不是林如海和贾敏两个,他们夫妻两个就算是合好了,只怕心结也结下了。不会如现在这般和睦。

    崔氏至今都记得,林如海冲进宁王的书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通,两人甚至动了手,打了一架,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惹得圣人发了火。事后。宁王破天荒的来跟她道歉。

    贾敏微微一笑:“宁王千岁是个温和宽厚的人,无论什么事,你只管跟他多诉诉苦,他会体凉你的。”崔氏基本上就是那种很贤良大度的正妻典型,多作少说,甚至不说。这样怎么行,你做了那么多事不说,男人怎么可能知道。

    崔氏笑笑“自从你上次说过,我便改了。”效果还不错,有些很为难的事,萧谨自动就接手了,省了她不少事。

    大人们依依惜别,萧琛与林睿两个更是难分难舍。此时手拉着手坐在一起,正对着抹泪。

    崔氏看到说:“唉,琛儿自从知道要跟睿儿分开,连着好几天都没吃好饭了。”

    贾敏也愁,她那儿子也是,直问他能不能留下,或者让萧琛跟他们一起去。

    “不是说江南的先生学问好么,我回去求求父王,跟林叔叔一起去江南上学好了。”萧琛抹了抹脸,痛下了决心。

    林睿脸上还挂着泪珠,瓮声瓮气的问:“可能么?萧伯伯不会让你去的。”

    “我家还有二弟、三弟在,父王和母妃不会寂寞的。”萧琛与两个弟弟不同,他自小等有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林家长大的,不只跟林睿感情好,跟贾敏和林如海的感情也好,故而十分的舍不得。

    林睿摇了摇头:“萧伯伯不会同意的。”

    萧琛眼泪又忍不住要往下掉“那怎么办?”

    贾敏实在忍不住过来,拿帕子给两只小huā猫擦干净了脸,点着两人的小鼻子道:“别想了……”点点儿子“你不可能留下,好久不见爹娘,你不想么?”再点点萧琛“你也不可能跟我们走,淑妃娘娘就要封后了,她是亲祖母,平日又那么疼你,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能不在么?”

    “哇……那怎么办?”萧琛和林睿来了个二重唱。

    贾敏按按额角,把两人往怀里一搂:“写信吧,每天都写一封信。”

    崔氏头疼的揉揉额头“半个月一封就很勤了,一天一封谁给他们送信啊?”像京城两家住的这么近么?

    贾敏难得蠢了一次“呵呵,这个还真没想到。”

    反正好说歹说,两个小小男子汉终于不哭了,约定好,每天写上一封信,外面一个月送。

    林如海要举家去江南,最少三年之内不会回京,贾母那里十分舍不得女儿,便跟女儿商量,要不要留下来了,再选两个老实、体贴的人跟着林如海去江南。

    贾敏一听差点炸毛,按下恼意,果断摇了摇头“老太太,此去江南,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好让老爷一个人去。纵使给他放两个人伺候,到时与别的官家夫人打交倒,难不成还能用丫头出面?”

    贾母一听,哼了一声:“就是你醋意大,天底下多少官儿出去,老婆都是留在家里的。”

    贾敏也不乐意:“知道我醋意大,你还提这种戳我心窝子的主意。我是不是您亲闺女。”

    贾母恨的拍了她一巴掌:“你要不是我亲闺女,我惦记你干什么。”她挥了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丫头们都出去,才压低了声音跟女儿道:“淑妃娘娘就要封后了,眼看着太子肯定是宁王殿下的。你们与宁王一家这么多年来,关系就不错,这个节骨眼儿上。要出去好些年不能回京。常时间不联系,再亲近的关系也断了。姑爷去江南,你留下,还能与宁王妃常来常往的,再加上睿儿与世子关系也好。这样方不至于跟宁王殿下关系淡了。”

    贾敏笑道:“我知道老太太一心为我好,只是我实在不放心让我们老爷一个人去江南。”

    贾母见怎么也说不通女儿,只好往后一靠“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也说不动你。随你自己闹去吧。”

    “我们与宁王殿下相交多年,彼此性情都知道一些。宁王和宁王妃都是念旧情的人,最是宽和仁厚不过。不会因为几年不见,就疏远我们的。”贾敏拉着贾母的手摇了摇“再者,江南是国之重地。别人去了,宁王爷也不放心啊。”

    贾母沉思片刻,方叹了一声“到底是老了,脑子都僵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想得多。罢了,随你们闹去吧。”

    “江南甄家与咱们是老亲。关系例来不错,若是到了江南有难处,可去找他们排解一二。”贾母担心女儿女婿,让人修书一封,给女儿带上。又亲自收拾了无数的东西,让女儿带走。

    宋氏这两年身子越发的弱了,她私下里拉着贾敏的手哭:“妹妹,我怕是撑不到瑚哥儿他们长大了。原想着,我一旦去了,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到可以托妹妹照看一二,不想妹妹也要走了。”

    贾敏叫她哭得心酸,强忍了泪意,开解道:“嫂子要把心胸放开了,大哥不争气,你就莫要管他,随他闹去。只管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好生教导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让他们读书上进,莫学大哥的样子。嫂子,妹妹说句真心话,别人再好,也好不亲娘。”

    “快别哭了,嫂子的福气在后面呢。”贾敏拿了帕子替宋氏擦了泪,又叫人打水洗脸,才与宋氏自侧室出来,正好碰上王夫人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过来,两下里碰到,皆是一愣。贾敏率先笑问:“二嫂子从哪里来?”

    王夫人含笑道:“才老太太吩咐,要厨下多做几道妹妹爱吃的菜的,我特意去盯着。”

    “麻烦嫂子了。”贾敏福了福身。

    “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怎么到说起两家话来。”王夫人笑着。这次贾敏回娘家,就发现王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大变,说不出的友好和善,好似以前两人的不对付都是作梦一般。

    因为是给贾敏践行,今天吃饭的时候,宋氏与王氏皆在坐。宴间,王夫人试探的提了话头“都说妹妹与棕王妃关系极好?”

    “还不错。”贾敏立时就明白王夫人什么意思了。之前吧,宁王处于风雨飘摇之状,自身尚且不保,王夫人自然不愿意凑过去,平白受牵连。如今情势已经明朗,当然要赶快抱大腿啊。

    “不知王妃喜欢何物,眼看着快到宁王殿下的生辰了,咱们也要贺一贺的。”王夫人笑得极为和煦,小心探问着。

    贾敏垂了眼“照咱们家往年的例,再加厚三分就行了。”亲,想抱大腿没错,可你也不要太露骨了行么?真当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么。况且储位未立,诏书未下,一切都在两可之内,咱们能给人家少添些麻烦么。

    前院,林如海对着贾赦和贾政,还有东府里的贾敬,正色道:“圣人尚未下旨,咱们不好妄猜帝心。往年如何,今年还如何就行了。”没一个聪明人,那就照着往年的例不要动,省得给自己添乱,也给别人惹麻烦。

    贾敬去岁下场,并未得重,打算闭门读书,两年之后再考。听了林如海的话,并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贾政也算明白,只有贾赦很不高兴“妹夫,咱们这不是自家人私下里说么。出你口入我耳,别人谁知道?再说,你要是不在御前伺候,咱们也不问你。”

    林如海面上的笑容愈淡,放轻了声音道:“尚有天知地知,四方游神知,怎么会没别人知道?再者。大舅兄既知我在御前伺候,便更不该难为我。圣人言辞若是自我口中露出一二,只怕立时屠刀压颈。”

    贾赦叫林如海说得面上难看“圣人宠臣无数,偏你胆小。”

    林如海呵呵一笑。“我儿尚未长大,我心中抱负也未实现,当然要了胆小。呵呵,我惜命得很啊。”

    贾赦叫林如海说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有心起身就走,倒底舍不得眼前这个受圣人看中的妹夫。他坐在哪里运了半天的气。好一会儿才举杯道:“来喝酒。”

    林如海举起茶盏“不敢饮酒,以茶相代吧!”

    贾赦当下就拍了桌子。“你这是不给面子?”

    贾政和贾敬连忙一人一边按住了贾赦的肩膀,防止他做出更过份的事,贾政还打圆场:“大哥喝多了。”

    林如海也不恼,慢慢解释:“我酒量不好。一喝便醉,一醉便要乱说,实在是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索性就不喝了。”

    人家都解释了,你还能不依不饶的,贾赦这个郁闷的,又兼在座的三人。都是不好叫女子陪酒的,他就喝得更郁闷了,没一会儿就醉倒在桌上。贾政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叫人扶了,好生送回他的院中去。

    等到没有贾赦搅局了,贾政才问:“如海,过几日宁王生辰,你那时便不在京了吧?”

    “嗯。”林如海点了点头。

    贾政道:“贺礼可要跟我们一起送去?”

    林如海微微一笑:“我昨儿已经叫人抬过去了。”

    贾政:“……”速度够快的。

    林如海正色道:“就跟我刚刚说的,往日里府中是如何作的,这回也一样就好。若觉得不妥,就加厚几分,却不可太过。”

    贾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也知道,储君未立,却是不好张扬。那就加厚五分?

    晚间回了房,听老婆王氏不满的说:“我想着妹妹与宁王妃有旧,咱们不好明目张胆的给宁王送礼,寻些宁王妃喜欢的东西送过去,也是咱们亲近的意思。可妹妹……”

    贾政皱眉道:“妹妹怎么说?”

    “妹妹说,比往年厚上三分就行,别的就不用多费心了。”王夫人不高兴“眼看着妹妹与姑老爷就要去江南了,一去几年还不知道,与宁王府的关系再好,不常走动,只怕也就疏远了。老太太原想劝妹妹留下,省得两人都走了,之前的功夫到白费了。再者外甥也在袁先生处读书,天底下哪里还能再找这么好的老师。可妹妹担心妹夫,非要跟着去上任不可。我想着,不若咱们府里跟宁王多走动一下,也算妹妹他们与宁王的关系未断。可惜……”

    贾政没出声,任由王夫人抱怨了半天,方才开口:“姑老爷在御前经过多见得也多,妹妹也与王妃、诰命来往得多,比咱们知道底细。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别自作聪明。”

    王夫人被贾政一说,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不得不扯出个笑脸来:“老爷说的是,到是我想错了。”

    贾政突然想起件事“绢儿身子不适,你明日叫个大夫来看看。”

    王夫人心里打了个突儿,那丫头不会是有了吧?她脸上笑着应下,心里却恨得要死。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第二天请来大夫一瞧,周绢儿果然是有了身孕,已经快四个月了。其时周绢儿早就知道,只是怕坐胎不稳,这才瞒了下来,又特意穿了宽大些的衣服,才没被人看到。

    王夫人心里虽不高兴,脸上还得笑着,一面叫周绢儿好生歇着,没事就别出来逛了。一面又叫丫头拿了半匹绢,几件首饰并二十两银子赏她。还亲自去了荣庆堂,报给贾母知道。

    ps:那个啥,据说这样防盗。呵呵呵,我先试试,一会儿就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