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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卡廷森林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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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来自创世录第150亿页,所记录的世界,时期:二战,坐标:苏联,白俄罗斯军区。

    1940年4月,苏联,卡卢加州,科泽利斯克战俘营。

    长期且无休止的劳动让西蒙·科莱茨基的双手结满了老茧,原本白嫩的脸蛋,已经饱经风沙,现在,任谁也认不出他曾是一名年仅25岁的波兰少尉军官。

    刚刚挨过卡卢加洲漫长的冬季,他永远也忘记不了,这里冬季的黑夜格外的漫长,也格外难熬。不少战友倒在煤矿矿场再也没有起来。

    而蛮狠的苏联人在他单薄的身躯上无情的鞭笞,只为榨干他最后一丝余力,丝毫不顾及他不仅外伤未愈,还染上风寒,终于...

    嘟...凄厉的哨子声响起,下矿了,又熬过了一天,领到一块黑面包,一杯冰水,西蒙被推耸着,向战俘营走去。

    另一批战俘已经被押送到,这里是三班倒,但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是,一班休息,两班上工。

    沉默,没有人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所有人被驱赶进几个类似大仓库的建筑内,这里有西蒙见过的最大的‘通铺’,总共两米多高,分为五层,他们这一批300来人,就被塞进这五层的‘通铺’内,除了躺下,连坐起都不能。

    西蒙咬着黑面包,靠卧在冰冷的卧榻上,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泪水早已被榨干的灵魂,渐渐褪去了麻木,陈年旧事浮上心头。

    1939年9月1日,德军闪击波兰,西蒙所在的旅处在正前沿地带,经过半个月的动员,整个旅还是有将近一个营的兵力缺额。

    仅仅一个照面,西蒙所在的部队溃败了。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见识到MG-34机枪的怒吼,战友们像割麦子一般,成群的倒下;见识到装甲洪流的一马平川,波兰军队成建制的被冲散;见识到亨舍尔轰炸机的呼啸。一个又一个城市沦为废墟。

    毫无疑问,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撤退变成溃退,溃退变成逃亡,但当西蒙认为自己似乎躲过了德军的追击的时候,他被苏联人俘虏了。

    是的,苏联在波兰最困难的时候,朝她后面捅了一刀。最后竟与德国瓜分了波兰。

    每每想到这里,那干枯的灵魂有挤出几行热泪,但是他不敢多想,明天早晨五点就要上工,多花一分钟休息,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西蒙刚把头埋进那僵硬的被子,双眼还没有来得及闭上。

    刺啦...营房门被拉开,尖锐的哨子声凄厉厉的扫过所有人的耳膜。

    十几名戴着布琼尼船型帽,端着PPD38冲锋枪的苏联士兵,呼呼啦啦一拥而入,将手边够得着的战俘从榻上扯下来。

    “所有人,队列!”

    一名苏联军官在战俘营政治指导员的陪同下,在营房门口站定。昏暗的灯光照亮不了他那冷峻的面庞,如刀削一般的面部轮廓和笔挺的军姿,似乎预示着,他并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

    乱糟糟的人群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着疲惫与绝望。

    “这是又要上矿了吗?”人群中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问道。

    “应该不是,应该有其他事情!”

    “天啊!看他那身军服,他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是谁招惹了他们?”西蒙身边一个瘦弱的男子惊身叫道,声音大的足够钻进最近一名苏联冲锋手的耳朵。随后,他就被拉出去,脑袋上挨了一枪托。

    内务人民委员会,因扮演斯大林最忠诚的刽子手,在“大清洗”中名声大噪,整个苏联军队高级军官,高级政治官员,十不存一。

    仅仅因为信仰不同,十万名东正教神父被执行枪决,而这不过是其功劳簿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数年血腥而冷酷的洗礼,让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

    所有人都在通铺前站成几排,早春那带着凉意的晚风,从大门吹了进来,西蒙全身的神经一阵抽搐,单薄的身子微微靠在其他人的肩头才稳住身体。

    “少校同志,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战俘营政治指导员敬了一个军礼汇报说。

    “很好,菲尔多罗夫同志,你的工作让我满意。”内务人民委员会少校,将手伸入军服的荷包,拿出一份名单,利索的将这片纸抖开。

    “下面,听到名字的人,站到我左手边来。”少校说:“莱谢克·布拉尼克、米哈尔·叶林斯基...”

    名单很长,似乎永远都念不完,人们的命运就是这样,分成了两部分。

    每个人都在祈祷,但是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该被点到名字,还是不被点到名字。

    “西蒙·科莱茨基...”少校喊道:“谁是西蒙·科莱茨基?出列!”

    西蒙没有听懂少校在说什么,他浓重的口音使得西蒙听不出自己的名字被他点到。仅仅是看到身边一些人目光盯着自己,有些人用手指着他。

    他被冲锋枪手从人群中拽出来,扔到了另一边,如果是一年前,这个冲锋枪手的体型属于能被西蒙一拳撂倒的那一类。

    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少校将名单插回衣兜,和指导员菲尔多罗夫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被点到了名字,只有将近十来个人留了下来。

    “你们,赶紧穿戴整齐,马上就有列车送走你们。”菲尔多罗夫上尉指着眼前这一大群人。也许他是是所有的苏联人中最好接触的那一个。

    “上尉,我们将要送去哪儿?”人群中有人问道。

    “斯摩棱斯克!那里你们会有新工作。”

    西蒙很快发现,并不仅仅是他们这一班的人被调走,大部分的战俘都在送走的名单之列。有些人乐观的估计,苏联人说不定会放了他们。

    但是西蒙早就看清了苏联人的真面目,放人?痴人说梦!

    “管他呢,还有比这里更差的地方了吗?”一名与西蒙年龄相仿的战俘拍了拍他的肩膀,西蒙与他同在一个营,大溃退的时候认识的,也是同时被俘虏。

    西蒙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人们都叫他‘猎犬’,以前是一名侦察兵。

    嶙峋的山路开得很慢,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到黎明,西蒙终于看到了运送他们的列车,这是他此生中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火车。他被完整的改造成一个个钢铁监狱。

    当他们这三百来号人全部塞入一节车厢的时候,整个车厢已经没有位置可以让人蹲下,但是西蒙运气不错,站到了铁窗边的位置。

    列车开动了,每个人心里都在祈祷,为了他们未知的命运。车厢内却是死一般的安静,很少有人这会还有心情谈话。

    除了‘猎犬’,这是一名阳光开朗的小伙子,一年多来的折磨,并没有完全摧毁他内心的乐观。

    列车开动,冰冷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西蒙最后一丝困意也一扫而光。

    “不管怎么说,明天不用上矿了,你说呢?”猎犬斜靠在铁窗边,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田园风光,初升的朝阳照亮他的面庞,淡淡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渐渐地,西蒙逐渐被这位热情乐观的小伙子所感染,脸上也渐渐的浮现出了笑容。

    他们谈到了故乡的田野,谈到各自的见闻,谈到了他们最爱的人...

    “你看,这是我妹妹,漂亮吧!”猎犬从贴身的怀中,拿出一本日记本,从日记本的封面后的皮套中,抽出一张相片,递给了西蒙。

    俏丽的女孩出落有致,正拉着小提琴,双目微闭,仿佛沉湎在音乐的国度中,背景是圣十字教堂,还有两名青年男子驻足观看,美丽的女孩总是吸引人们的目光,这一切都被照片定格在1938年战前的波兰。

    “真的十分美丽。”西蒙将照片还给猎犬,后者将它重新夹回书中。

    “她叫安妮塔·科涅奇娜,我已经两年没见过她了,那时候她还在就读华沙国立肖邦音乐学院一年级。西蒙,如果我没能坚持下去,拜托你找到她,告诉她,我爱她!”

    吱...吱,列车的老旧的制动装置发出刺耳的声响,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最终停止。

    透过列车的铁窗,外面是茂密的森林,相比之下,眼前的车站十分简陋,这就是斯摩棱斯克,一个森林遍布的洲。

    咔嚓,锁头被打开。

    刺啦,列车门被拉开仅供一人进出的门缝。

    “看来我们今后的工作是伐木了?”猎犬打量着眼前的风景,凑到西蒙的耳边说:“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机会溜掉,森林可比矿坑好逃多了。”

    但他们没有多少机会逃跑,苏联人并没有让他们伐木,只不过是严密的关押在监狱内。

    天气的转暖和劳动强度的下降,让西蒙的风寒好了很多,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的恢复,每个人内心之中又升起了希望,他们每晚的聊天话题更加丰富了,甚至谈到了女人。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

    这一天的白天刚下过小雨,直到黄昏的时候雨才停歇。

    西蒙、猎犬以及监狱里其他的一群人,被带上一辆称之为‘黑乌鸦’的专用囚车,二十来人把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车外一定是山路,因为囚车颠簸不平,每个人心头都萦绕着一个问题,苏联人又要把我们送去哪儿?

    “看来苏联人不希望我们过得太好,又要转场了,希望这次不要是挖矿!”猎犬无不担忧的说,卡卢加州的煤矿坑让他记忆深刻。

    “是卡廷森林!”一名波兰囚犯透过囚车的小窗,看向外面,说:“我刚才看到标牌了,我在苏联生活了一辈子啊,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

    他是一名知识分子,被抓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有波兰血统。

    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是个不详的地方,这里曾发生过数次屠杀,包括十几年前苏波战争的俘虏以及大清洗时期的******。

    有些人已经在低声的抽泣,更多的人局促不安,扭动自己的身体。

    车停了下来,车后门被拉开,一名穿着内务人民委员会制服的士兵,将门边的一个人拉了下去,随后车门立刻被关上。

    “砰...”,片刻后手枪的脆响,就像一击重锤在每个人心口发出重击,有人因为害怕而晕倒在地上。

    “下一个!”

    囚车门打开,又一名战俘被拉了下去...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减少,没人能理解这些人心中的绝望,他们煎熬的等死,以平均两分钟左右一人的速度死亡着。

    “下一个该轮到我了。”猎犬对西蒙说,他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但是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出卖了他。

    门再次被打开,猎犬被拉了出去,他试图挣扎,但是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士兵控制住双臂,一条麻绳麻利的套住他的头,并反锁双肩。

    内务人民委员会的刽子手,完美的胜任这项工作,每名囚犯被单独带出来,简单的审查后,就被直接拉走,接下来由一名行刑员用手枪击穿他们的后脑。

    一个接一个,单调而枯燥。

    车门关上了,等到再次打开的时候,西蒙明白,现在该是他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像一袋货物一样被捆绑,两名士兵压制住他的身体,推着他走向他的埋骨地。

    八条大坑,每个大坑都已经铺满了尸体,一辆卡车正在卸下车上的尸体,他们是在其他的地方被处决人。还有两辆囚车等待一旁,他们是下一批。

    “西蒙·科莱茨基,第三骑兵旅少尉。”一名军官翻出他的档案,并在一张表上画了一个钩。

    紧接着,他们拉到一条大坑旁边,一名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军官守候在那里,正在为他的德制7.65毫米******PPK手枪更换新的弹夹,选用这种枪的优势,在于它轻微的后坐力,可以避免因长期的使用而染上腱鞘炎。

    坑内的尸体已经密密麻麻压了几层,但是西蒙还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猎犬,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血洞,两眼无神的正望着西蒙这边。

    砰...

    西蒙只觉得眼前喷出一道血雾,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枪决一直持续到半夜,“斯大林涅茨”型推土机,将坑道全部掩埋。

    一夜春雨,干干净净。

    豁然,一只手从稀烂的泥土里伸了出来,扒开身上的泥土,慢慢的,一个人从泥坑中爬起。

    西蒙·科莱茨基,他复活了,他的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仰天长啸:“今后我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为了复仇!”

    这一幕有目击者。

    五名波兰人正看着这一切。